第一章
  
  和編輯部確認過稿件已經確實收到後,蛭魔就整個人連澡也不洗、飯也不吃的睡死在堆滿衣物的床上,一覺醒來已經是兩天後清晨的事了。剛醒來人還有點半夢半醒,但看著電子鐘上顯示的日期,腦袋的迴路已經不受控制的開始運轉。有時候他會有點厭惡自己過好的記性,因為記憶中的行事曆提醒著他,今天必須要去參加責任編輯高見伊知郎的結婚典禮。
  蛭魔不悅地嘖了一聲,因為外貌和本身個性的關係,他不是很喜歡人際社交,但基於高見是他少數說得上交心的朋友加上在工作上幫了他許多,更何況…他還替那個死眼鏡安排了餘興節目,不去看看新郎那張好笑的表情,那怎麼對得起這幾天沒好吃好睡的自己?所以這場約他還是勉為其難的決定出席。
  
  既然已經下了決心,所以他現在該做的事,就是洗澡和把肚子給填飽,如果武藏那傢伙有良心的話,兩天前應該是有幫他買點食物才是。蛭魔俐落地翻下了床,順手抄起掛在椅背上的毛巾,往浴室走去。
  
  
  晨間的淋浴沖去了累積數日的倦怠感,擦著一頭濕漉漉的髮絲,蛭魔咬著塗滿乳酪的貝果,打開了冰箱。很好,跟他預想的一樣,除了冰水之外,還剩下半瓶鮮奶,而且十分的幸運,最後的保存期限是今天。倚坐在餐桌上,把最後半塊貝果嚥下後,蛭魔一邊喝著他僅剩的半瓶鮮奶,一邊盯著貼在冰箱上的一張廣告。廣告上頭的內容,是用藍色墨水的鋼筆字書寫在淺粉色的信籤上,是的,那是一張純手工的廣告傳單。
  當他搬來的這裡第一天,這張傳單就連同一小株的鈴蘭被插在門前的信箱裡,潔白小巧的花朵似乎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到來,而新鮮地在微風中散發著淡淡地清香,如此雅緻的巧思很有技巧地阻止了他本來想一手揉掉那張廣告的衝動。
  
  帶著花香的信籤上有著很娟秀的鋼筆字,寫著:
  
  『幫您尋找一個合適的管家……』
  
  若非情況可能已經進展到足以讓他面臨生死存亡之際,蛭魔實在是不太想妥協這個問題。但當他發現剛拆開的是最後一組換洗的內衣褲後,他決定開始正視這個危機,一個他可能會被自己製造的髒亂給活埋的危機。
  
  是的,他得找一個管家,一個能幫他解決可能會發生上述危機的管家。
  
  看著窗外已經是天色明亮的景色,蛭魔將上頭所載的聯絡方法記錄在手機上再次確認後,便將剩下的鮮奶一飲而盡。
  從家裡進曼哈頓島得花上幾個小時,他還得先從那十來個紙箱裡找到外出服才行。嘆了一口氣,蛭魔很不情願的把目光投向堆放在客廳的那堆紙箱小山,而且開始認真盤算,是要先找到一個能處理家務的管家,還是先放火燒了這些惱人的行李?
  
  
  
  高見的婚禮是早上在教堂裡舉行,中午在一個租來當宴會場地的小花園舉行餐會,而蛭魔是在下午一點後才出現在餐會上。深色的太陽眼鏡與略嫌蒼白的膚色成醒目的對比,深黑亮面的休閒西裝修身而合襯地搭配著亞麻色的襯衫和針織背心。沒有刻意的張揚,但帶有一股神秘卻又狂囂色彩的他,俊逸且修長的身型卻也引來了不少在場的女性好奇的側目。
  
  「還以為你來不成了,結果……」從侍者的托盤上拿了兩杯香檳,並且把其中的一杯遞給了蛭魔,高見帶著挖苦的笑容,相互輕觸的香檳杯發出了悅耳的聲響,「你還是做得到嘛,大作家。」兩天前他收到了蛭魔mail過來的稿子,最後的一整頁,無關乎故事本身,全都是他罵人的髒話。
  「本來是不想來的,但衝著我為你安排的特別節目…」優雅地啜了一口香檳,面對害他日以繼夜不眠不休廢寢忘食的原兇,蛭魔仍舊面不改色地笑著,「就算是羅馬大軍也無法阻擋我的到來,是吧?」
  「很遺憾,大田原的脫褲秀,已經被阿進給強制中止了。」笑得依舊從容,高見推了推眼鏡,鏡片上的反光似乎在告知對方『早就知道你會來這招』。
  「但這並不代表,筧阻止的了水町的上空秀,是吧?」比了比後方不遠處的兩個高大人影,蛭魔笑得很惡質,就算多了點過程,但對他來說一切依然都在計劃之中。
  
  「穿西裝和襯衫真的是很麻煩耶!筧,你不覺得嗎?」一個給人有種大男孩般爽朗的水町健悟,一手扯著自己的領帶一手已經開始脫著身上的襯衫。而站在離水町約5公尺的筧駿決定繼續品嚐著手上的沙拉,並且裝做不認識這個朋友。
  「啊哈哈,水町你也這麼覺得嗎?」不知何時已經擺脫進清十郎的大田原,在女孩子的一陣尖叫下,已經光著屁股到處跑了。
  
  「把上衣給我穿上!」
  「把褲子給我穿上!」
  
  水町的脫衣和大田原的遛鳥,伴隨著女士們的尖叫、男士們的怒吼,使得宴會上鬧哄哄的一片。
  
  「Checkmate!」很滿意那陣入耳的混亂吵雜,看著高見一臉『敗給你了』的苦笑,蛭魔勾起了一抹邪魅好看的笑,再次地舉杯,「祝你新婚愉快,高見。」
  
  
  
  
  
  雖然他不奢望能有像Alfred一樣幹練的管家,也討厭六十多歲囉嗦的老太婆、有同性戀傾向的死娘娘腔、對找白馬王子有著無限憧憬的蠢女人,可能來應徵這份工作,但如果有能力能夠解決他身後所見、所不想見的髒亂,也許他會考慮退個一萬步來忍受上述的問題。當然這也是可能而已,因為上敘之人選有九成七會被他一腳踢出去的合理性,大於他退一萬步的可能性。但,誰來告訴他,現在在他眼前的是什麼東西?
  
  「請問您是戴柏先生嗎?我是來應徵管家的……」對方的聲音輕輕柔柔,臉上還漾著一抹甜美的笑容。
  
  一秒,蛭魔連話都不讓對方說完,就把大門用力的甩上。
  
  別鬧了,這是什麼情況?他記得很清楚,昨晚他沒有在婚宴上喝醉(事實上,他只喝了兩杯香檳)而且還在COSTCO買了不少的生活必需品,沒有睡昏頭,他起床已經是2個小時前的事了,吃過早餐也看了三份報紙,頭腦清楚的很…所以說!誰來告訴他,一秒前站在大門口面前和他說話的是什麼東西?
  
  「先生,漢尼拔.戴柏先生。」面對蛭魔的無禮,對方似乎早有心裡準備,再次按了電鈴,依然保持著禮貌站在外頭輕聲的叫喚著。
  
  深吸了一口氣,蛭魔再次把門打開,沒有錯,這次他完全可以確定了,站在門口的是一個有著栗色頭髮和紅嫩的雙頰,雪白的膚色配上一雙漂亮的藍眼睛,手持白色蕾絲小洋傘、頭戴著有漂亮蕾絲當內襯的遮陽帽,一身純白娃娃洋裝的小女孩。是的,他沒看錯,剛剛開口說要應徵管家的,是一個身高只到他的腰部而且看起來勉強算有10歲小蘿莉。
  
  看著再次被打開的大門,小女孩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一步,想要開口說明說些什麼,卻被蛭魔搶了拍。
  
  「妳說是來應徵管家的?」
  「是的,我……」
  「小鬼要玩辦家家酒到別的地方去!」
  
  『碰』的一聲,蛭魔當著小女孩的面,又一次把門重重地給摔上。
  
  別開玩笑了,一定有什麼地方搞錯了,居然找個像是櫥窗裡會擺設的古董娃娃當他的管家?到底是誰伺候誰啊?若是沒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他絕對會殺人!於是他拿起手機,再次撥了傳單上的電話號碼。
  
  「喂,你們搞什麼…」
  「先生,可以請您開門聽我把話說完嗎?」
  
  聞聲,沒有第二句話,蛭魔立刻把手機直接扔進魚缸裡。
  很好,他要燒了那張敢愚弄他的廣告傳單。
  
  中午十二點十八分,蛭魔坐在二樓落地窗旁,左手翻閱著Paul Britton的著作,右手靈巧地把玩著鉛筆,他沒有把心思放在書本的內容上,因為那抹小小的身影還停留在他的視線範圍內。蛭魔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楚的看得見,那個小不點還待在大門口前,似乎一點也沒有離去的打算。如果真要趕走她,一通911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但他卻沒有打算這麼做,他只是坐在那邊觀察著她,想知道那個小不點還能玩什麼花樣。
  一個小時又三十二分,小傢伙在這段期間除了十分鐘一次叫喚、二十分鐘一次的電鈴,並沒有太大的創意,過不了多久,大概就會放棄了吧?才這麼想著,便看到小女孩撐起了那把白色的小陽傘貌似打算離去地走下階梯。呿!小鬼就是小鬼,沒人理就自討沒趣了。蛭魔感到無趣地打了個呵欠,將手上的書往床鋪一丟,起身打算離開窗邊,卻見小女孩在下了階梯後停下了後退了幾步,向上抬頭看著二樓的陽臺,用清脆的童音喊著:
  
  「戴柏先生,如果您再不理我的話,我要哭了喔!」
  
  呿,來這招。
  
  「我真的要哭了喔!」
  
  鬼才理你。
  
  「我要一邊喊著要找爸爸,一邊很大聲的哭了喔!」
  
  不是吧,那個死小鬼居然來這套。
  
  「嗚哇……」
  
  該死的!!
  
  
  蛭魔盯著眼前端坐在沙發的另一頭喝著柳橙汁的小女孩,讓這小傢伙進屋,是在她哭出來的第一聲後的三分鐘。該怎麼說呢…看著這個宛若古董娃娃的小傢伙坐在他堆滿雜物的沙發上,他居然想起了某個久遠的蠢故事,雖然這並不會讓他動手去整理那些雜物,但那一瞬間的聯想,他還真是覺得好笑……
  
  「感謝先生您願意給我一個機會說明,真是太好了…」滿足地咂咂嘴,小女孩放下空杯,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後,便甜甜地對著蛭魔微笑著說:「我的名叫做真守,從今天起就是先生您的專屬管家喔!」
  「妳?」蛭魔挑了眉,輕視的眼神很不客氣地在真守身上掃視了一遍,「我不需要一個穿得像蠢娃娃一樣的小鬼來照顧我。」他可不想被別人當成有奇怪癖好的傢伙,而且是很糟糕的娃娃戀童癖的那一種。
  「會很奇怪嗎?」真守捏著自己的蕾絲遮陽帽十分地不解看著蛭魔,「可是父親大人說我這樣很可愛呢!」
  那是你家老頭有問題啊!蛭魔很想大聲的對小女孩這麼說,但當眼神對上那雙無辜的藍眼睛,他又硬生生地把那些不是很乾淨的字眼給吞了回去,「總之,我不需要,妳回去跟妳家老頭說,就當作沒這回事……」
  
  『碰!』
  
  話還沒說完,二樓傳來一陣物品崩落的巨響。
  
  SHIT!他的床沒辦法睡了!
  
  眼前所見,是很典型的骨牌效應,靠床的電腦桌上,那一堆本來保持著微妙平衡的參考資料,很不給面子的崩坍散落,不僅紙張和書本散了一地,連同原本放在桌上的那整壺的黑咖啡,也很誇張的濺灑了一地,包括他的床……
  
  不是吧……
  
  懊惱地閉上雙眼,蛭魔想逃避現實的轉過身,卻見真守不知何時已經跟隨在他的身後。
  
  「先生,您要不要考慮雇用我幾天看看呢?」探頭看了房間內的慘狀,真守眨眨眼和善地對蛭魔說道:「等您親眼確認過我的工作能力後,再來決定我適不適合這份工作,好嗎?」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提議,如果說這句話的人不是個穿得像是洋娃娃一樣的小蘿莉,也許他會很爽快的答應。但!眼前的這一隻,是不知道打哪來的蘿莉!而且他碩果僅存那一點點羞恥心和良心警告他,讓這麼小的孩子幫他收拾爛攤子,是一件相當可恥的事。
  「床單上的咖啡漬不趕快用熱水清洗,之後處理會很麻煩呢。」完全不管眼前男人的內心掙扎,真守只是擔心著那一床被弄髒的米色床單,「而且可能會黏黏的……」
  
  啪嚓!
  
  「兩天。」
  「嗯?」
  
  聽得很清楚,剛剛的那一聲絕對是他神經的哪根線斷了,他不能確定是哪一條,但他非常肯定一件事情,如果這個現狀再維持下去,他絕對會放火燒房子!!
  
  大手一揮,細長的食指很有氣勢的停在真守的眉心前,蛭魔的態度很強硬,「從現在起的四十八小時內,如果妳的表現沒有辦法讓我滿意,我絕對會把妳踢出去。」既然是要他給她一個表現的機會,他就絕對不會客氣。
  「是的,先生。」沒有因為蛭魔的態度而有所改變,真守仍然保持著從容的微笑。
  
  
  
  
  
  
  (待續)
  
  
  
  後記:
  讓我們為那個曇花一現的優雅帥氣腹黑蛭魔乾杯。(被轟殺)
  
  Alfred可能英文名會比較少人知道是誰,其實他就是那個有錢到死的超級英雄-蝙蝠俠的管家—阿福,說到管家這個老爺爺真是我心目中的最佳管家了,比萬年賽巴斯汀還要棒。
  Paul Britton的書嘛…剛好手邊有一本《人性拼圖》,講犯罪心理學的,還挺好看的,所以就拿來用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子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