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宮幃

「呼，大豐收、大豐收！」
裝糖果的籃子放滿了滿滿的戰利品，真守心滿意足的抱著小籃子，一屁股坐在附近公園的長椅上。
看了看時間，蛭魔摘下帽子，蹲下身子撫著真守的粉頰，輕聲問道：「ㄚ頭，累了嗎？」
「一點點……」小拳頭揉著顯而易見的疲倦，高漲的情緒放鬆後讓她開始有點精神無法集中。
看來過動的結果就是要提前關機了，蛭魔吁了一口氣，起身對真守說道：「回去了？」
「嗯……」雖然還有些捨不得，但瞌睡蟲已經提早來襲，真守無奈地點頭也只好妥協。

This is Halloween, this is Halloween
(這是萬聖節，這是萬聖節)
Halloween! Halloween! Halloween! Halloween! Halloween! Halloween!
(萬聖節！萬聖節！萬聖節！萬聖節！萬聖節！萬聖節！)



聽見真守不安的疑懼，蛭魔不自覺地蹙起眉頭，不明白小傢伙為何突然不太對勁，但他的直覺卻告訴他，他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ㄚ頭，快過來！」他喊道，示意她快點動作。
「先生……蛭魔……」她得去先生的身邊才行，可是……她的雙腳卻像是被釘住一樣，完全不聽話地一動也不動……

好可怕…好可怕…


Tender lumplings everywhere
(每個地方都脆弱又遲緩)
Life’s no fun without a good scare
(生活如果如果沒有好的恐怖怎麼有趣的起來)
That’s our job, but we’re not mean
(那就是我們的工作，但我們並不吝嗇)
In our town of Halloween
(在我們的萬聖之鎮)


蛭魔快步地向真守走去，打算早點把她帶離這裡，情況卻在突如其來的一陣冷風捲落了真守的帽子，隨著一聲驚叫後有了改變，一群不知道打哪來的隊伍人潮吵吵鬧鬧地強行阻隔了他們之間。

那瞬間，嘈雜的歌聲夾雜著刺耳的笑聲。

在耳旁迴響著。


In this town
(在這個小鎮裡)
Don’t we love it now?
(我們怎能不愛這個日子？)
Everybody’s waiting for the next surprise
(每個人都在期待著下一個驚喜)



是錯覺嗎？是幻聽嗎？

在一陣騷動過後，又像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樣，眼前又是空空盪盪。

對，空蕩蕩。


包裝鮮艷的糖果散落一地，小提籃被孤伶伶地遺留在旁以及那頂小尖帽，唯獨喜愛這些小玩意的小傢伙不見了蹤影。

被帶走了。

腦海中的想法，一股森冷的寒意襲上心頭。
他很久沒有這般厭惡自己寫小說的想像力。


Skeleton Jack might catch you in the back
(骷髏傑克也許會從後面突然抓住你)
And scream like a banshee
(並像報喪女妖一樣尖叫)



「ㄚ頭！ㄚ頭！」

蛭魔試著大聲叫喚，焦躁的呼喊在靜謐中回盪，回應的只有空洞的回聲。倉皇快步地四周到處尋找，在稀落的化妝遊行隊伍中仍看不見讓他心安的身影。

到底，人到哪去了？

蛭魔隨手揪住一個扮裝成木乃伊的路人，大聲的詢問道：「喂！有看到一個小女孩嗎？」
「什麼小女孩？」被抓得死緊的木乃伊，一臉莫名其妙看著蛭魔。


Make you jump out of your skin
(讓你嚇到脫掉一層皮)
This is Halloween, everyone scream
(這是萬聖節，每個人都在尖叫)


「穿著黑色斗蓬巫女妝扮！」
「這種小孩不到處都是嗎？」

去你的到處都是！

忍住不把眼下這個蠢笨的木乃伊勒死的衝動，蛭魔忿忿地放開了倒楣的路人。


Wont’ ya please make way for a very special guy
(何不給這個最特別的大人物讓個路)
Our man jack is King of the Pumpkin patch
(我們的傑克就是南瓜之王)
Everyone hail to the Pumpkin King
(每個人都為南瓜之王歡呼)


隨著逐漸深沉的夜，氣溫變得更加地冰冷，朦朧視線的霧氣再次降低了視野的可見度。蛭魔回到了方才真守失蹤的地方，小提籃和糖果仍原封不動的躺在那裡，他彎下腰拾起了一顆變形的太妃糖。

失了溫度的糖，僵硬而冰冷。


This is Halloween, this is Halloween
(這是萬聖節，這是萬聖節)
Halloween! Halloween! Halloween! Halloween!
(萬聖節！萬聖節！萬聖節！萬聖節！)


『嗚…先生…蛭魔先生……』

不近不遠，小小的、弱弱的，正在哭泣的……

這聲音是！！
蛭魔倏然起身，沒有任何猶豫地奔向聲音的來源。

小小的哭音微弱地哽咽著，在黑暗中聽起來有些虛幻卻也更顯得脆弱無助。


In this town we call home
(在這個我們稱之為家的小鎮裡)
Everyone hail to the pumpkin song
(每個人都同聲歡唱著南瓜之歌)
La la-la la, Halloween! Halloween!
(啦啦-啦啦，萬聖節！萬聖節！)




『嘎嘎嘎，沒想到可以發現這樣的好東西耶！』
『大豐收、大豐收！帶回去、帶回去！』
披掛著黑色套頭斗蓬的小鬼和裹著白巾的頑皮幽靈，興奮異常的在真守的周圍兜著圈子。
「嗚嗚…不要抓我不要抓我…」小小的身體瑟縮在地，真守細聲哭泣著，「我跟你們不一樣，我要回去、我要回先生那裡……」
『妳當然跟我們不一樣，太不一樣了，咭咭咭———』
『傻瓜傻瓜，妳的父親大人沒教妳嗎？』

『Trick or Treat！』
『不給糖就搗蛋！』

刻意惡質地捉弄，兩隻小鬼扯著真守的斗蓬又拉著她的頭髮，並且戲謔地怪叫大笑著。
『瞧！我發現了什麼！』嬉鬧與拉扯中，頑皮幽靈掏出真守斗蓬中的糖果，像是發現了什麼寶貝一樣地尖叫著。
『大意了大意了！沒想到她還有身上居然還有糖！』小鬼的反應倒不像幽靈一樣高興，反而像是在懊惱。
「那…那是我的…」真守慌張地哽咽著，想把糖果搶回來卻又害怕和他們接觸，只能斷斷續續的顫聲說道。

『怎麼辦？只能選一個！』
『糟糕糟糕！』

「請…請把糖還我…還給我…」

仍然是小小聲的哀求，她真是怕極了，可是……那是蛭魔先生第一次…給她的…HALLOWEEN糖果…

『糖有兩個！』
『小ㄚ頭只有一個！』

沒有理會小真守，兩隻小鬼自顧自的持續繞著真守兜圈子煩惱了起來。

「ㄚ頭！妳在那嗎！」

突如其來，兩隻小鬼嚇了一跳，才發現在他們傷腦筋之餘，蛭魔已經離他們越來越接近。

『糟糕糟糕，小ㄚ頭的主人發現了！』
『快走快走，拿糖就走！』

小鬼們看看真守又看看手裡的糖果，像是很惋惜的咒罵了一聲，就把真守一個人丟下，慌慌張張地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裡暗得不像話！摸著黑，蛭魔一路循聲前近一面喊著真守，這裡他之前明明有找過，別說聲音了連個鬼影也沒有，但他剛才確確實實有聽到，是小傢伙的聲音，是她的哭聲！可是，現在又不見了。

到底人在哪？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受傷了？是不是給誰欺負了？
是不是……

該死！他用力的想甩開那些越來越負面的想法，一腳朝著旁邊的灌木叢洩忿般地踹了過去。

「咕噫！」

咦？

「ㄚ頭？」自樹叢後發出了一絲細微的聲響，他聞聲探頭查看，昏暗的樹叢中只見一團黑色的物體，不是很確定的喊道。
「嗚噎……」似乎是被蛭魔弄出的聲響受到了驚嚇而沒有理會，黑色的不明物體只是縮成一團兀自啜泣顫抖，但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還是讓蛭魔聽了出來。

好不容易找到人，蛭魔彎腰伸手想將真守從樹叢內撈出來，不料……

「放開我、放開我！」才剛碰觸到她，還驚魂未定的真守就開始拼命的掙扎，大聲的哭鬧著：「嗚嗚…妖怪不要抓我、不要抓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先生那裡……」似乎是飽受驚嚇還認不出蛭魔，小傢伙在混亂中胡亂地掙扎，連他的聲音也聽不進去。

妖怪？他是嗎？
小ㄚ頭不會一直在意著死老頭說的那些話吧？

嘖！真是麻煩的ㄚ頭……

無奈的嘆氣，蛭魔抓著真守的肩膀，用力的晃了好大一下，大聲地對她吼道：「ㄚ頭！看清楚！是我！」
「噫？！」淚汪汪的眼睛看著眼前的人，真守傻傻地看著蛭魔，似乎這時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誰。

很滿意她的反應，蛭魔繼續一連串的發號施令：

「雙手舉高！轉圈！手來！汪！」
「汪？」

也許是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等到真守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的時候，她已經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就跟……小狗一模一樣……

「嗯？！」
「噗哈哈哈哈！！！」

一陣沒有任何掩飾的爆笑聲，誇張地炸了開來。

「蛭魔先生！」慢半拍的反應回過神，真守爆紅了小臉，用力撲進蛭魔的懷裡尖聲抗議。在一陣小拳亂打和不滿後，又轉成細碎的顫抖和哽咽。
「哭成這樣，醜死了……」他止住了笑，接著又是一串不悅的叨念，卻也鬆了口氣，蛭魔一手將小傢伙抱起，拿出手帕在佈滿淚痕的臉蛋上胡亂地擦著。
「先生…對不起對不起…你給真守的糖被搶走了……」皺著漂亮的小臉蛋，真守哭的很委屈。
拍著真守衣服上的灰塵，蛭魔有些惱怒的說著：「嘖，不過是糖而已，不要哭了…弄成這樣，髒兮兮的…」FUCK！到底是哪個混帳小鬼做的，被他知道了，他絕對要揍死他。
「嗚嗚…對不起對不起…」不知道是在意糖還是蛭魔的反應，真守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嘖，早知道說什麼也不帶她出來了……

只不過是幾顆薄荷糖而已，有必要這麼在意嗎？看著小傢伙哭為了這件事情哭得這麼難過，蛭魔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撫她而懊惱的把手放進口袋。

嗯？這是……

「ㄚ頭，剛剛出門前，妳在門口跟我說過什麼？」像是想轉移話題，蛭魔如此問道。
「trick ....or treat？」不明白蛭魔為什麼突然這麼問，真守止住了哭泣有些哽咽回答道。
帶著笑，蛭魔從口袋中一樣東西往真守的嘴裡送。
「唔嗯？」真守睜大了帶淚的雙眼，一陣帶著清涼卻又濃郁香甜的滋味，在的口中化了開來。

是薄荷巧克力。

蛭魔伸手再次地刮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然後為她把巫師小帽給戴上，嘴角的笑容帶著溫柔對她說道：「笨ㄚ頭，以後可別再讓我擔心了，知道嗎？」
「……是的，先生。」

終於，她破涕為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吃了巧克力的緣故？

她現在覺得好甜好甜……



回程，蛭魔拉著真守的手，在已經沒什麼人的街道上，你一句我一言的討論著明天的伙食。

「明天早上我要喝濃縮的ESPRESSO，不要加蜂蜜的鬆餅，荷包蛋要半熟……」
「先生，ESPRESSO不能下午再喝嗎？那個好苦……」
「不管，還有，一個月之內，不要再讓我看到那顆蠢南瓜做的料理。」他已經受夠那顆蠢南瓜了，明天一早，他絕對要槍弊那顆帶著欠揍笑容的蠢東西。
「好。」她沒有說，今天晚餐的南瓜千層麵就已經把南瓜給全用掉了，就算要再煮也沒有了。

第一次的萬聖節，她很喜歡呢！雖然剛剛遇到的可怕的事，但她還是很喜歡喔！不管是大南瓜還是巧克力……

不過啊…她最喜歡的還是…

「ㄚ頭，笑什麼？」
「這是秘密。」


『笨ㄚ頭，以後可別再讓我擔心了，知道嗎？』


嘿嘿嘿…人家最喜歡你囉！


My dear master, Mr. Hiruma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