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見五蘊皆空 度一切苦厄…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他是水面上的蓮,她是水面下的蘊。

同生自污穢不堪的人世,他脫出了水面,活在光之中,她仍被囚在水裡,活在影之下,連自水面下所看到的世界都是變相的扭曲。

她的視界。
他的世界。

她的髮垂落在他的頸側,僅在咫尺的鼻息,在吐吶間交織著激情後的曖昧,淋漓的汗水自圓潤的曲線滑落,黏膩著散發熱度的肌膚。

一直沒什麼動作的他,卻在這時抬起了手,穿過她的髮,撫上她溼熱的面頰,一股熱流自他的指尖滑落至他的手腕。

「為什麼哭了?」氣若輕絮,他問。

「我…為什麼…」她怔了,不自覺的也跟著覆上了他的掌,才發覺淚流不止的自己。
是他的疑問也是她的疑問。
為什麼她要哭?
她要怎麼回答?連自己都沒有查覺,自己何時淚流潸潸…

忽地,風起了。
原本被雲朵遮蔽的月娘在此刻灑下了光華,連同他們所共處的營帳也滲入了一道光,溫柔地照拂著身處黑暗中的人們,彷彿在指引了迷失的人一條明路,也讓她看清了他此刻的神情。

那雙黑曜般的墨瞳。
…依舊清明澄澈…

為什麼?在經過這樣的事後,他還能如此的澄澈而淡然?
而髒的還是踏滿泥濘的自己。

為什麼!

她慌了,恐懼的慌了。
她揮開他的手,想抽身離開,卻被他一把反手緊握。在反覆的掙扎下使得手腕上的護腕鬆脫,在月光的照明下,他看見了護腕下數道舊傷痕的手腕。

清晰而破碎。

隱藏在內心深處不願被碰觸的過去,像是被赤裸的呈現,撕心裂肺的痛苦在腦海中掠過。她不斷的掙扎,像是要逃離他與月光般的致力往暗處瑟縮。

「放開我!」不知要費多大的勁她才能克制自己不放聲尖叫。

「請冷靜下來。」
「放開我!」
「端蒙大人,請冷靜下來。」
無視她近乎於狂亂的精神,他緊抓不放,欺身在她耳旁彷若強加暗示的低聲喃喃,在一陣音節確實地進入她的心緒中後,才讓她緊繃的情緒得以舒緩。
「呼呼…」
她頹然地低首抵在他的胸口,卻見他緊握的雙腕散發著淡淡的光輝。

「徒維…你這個傻瓜…」

她再次落淚了,豆大般的淚水如決堤一般地滴落,在他的手心裡,在她的腕上。
在一片水溶的視界,她可以依稀看的見,腕上的割痕逐漸淡去。

「滾滾紅塵,囂囂世間,汙濁惡世婆娑,心澄靈澈琉璃海,還諸此生一身潔白…」

他的話語自他的唇際,像一串串圓潤的琉璃珠,在她耳間玲玎落落,彷若要洗去她一身的污穢,在她的心坎迴盪….

像她這樣的人也能得到救贖嗎?

她看向他。遙遠彼岸。
他望向他。僅在咫尺。

然後他放開了她的手,一雙潔白宛如當初。

「妳自由了,端蒙大人」他說。

她沒有再答腔。

她起了身,接著,又是一陣風,吹開了營帳上的布簾,一個後躍,她就這樣消失在溶溶夜色中。


那一晚,終究是還了天地一個月朗雲清。
沒有陰霾,唯有一地月華皎潔澤被三千眾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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